1942年3月11日,远东地区美军最好指挥官麦克阿瑟将军总算是等来了接应他的飞机。而此时此刻,退守到了菲律宾棉兰老岛地区的美军已经没有力量再继续抵抗着日军发疯似的进攻了。为了能够保证麦克阿瑟将军,罗斯福总统立即下令命令麦克阿瑟飞往澳大利亚待命。第二天麦克阿瑟便在奥法利亚的墨尔本发表了著名的演说《我脱险了,我还会回来!》。
老麦一走,驻菲美军的指挥权就落在了他的得力副手乔纳森•温莱特少将身上,此时美军被打得只剩下巴丹半岛等少数地盘。老麦临走前信誓旦旦地对温莱特说:「我会回来的,我回来时,如果你还在巴丹,我就给你个中将干干」。温莱特回答:「如果那时我还活着,我会在巴丹。」
没有等那么久,老麦刚走没几天,温莱特便被晋升为中将。
巴丹战役打了不出一个月,补给被断的美军扛不住了,美菲联军7万多人投降,剩下的美军都退到了仅有2平方英里的科雷吉多尔岛上。面对数倍于己的日军围攻,温莱特带兵又在岛上死守了一个月,弹尽粮绝,没有空中支援,伤亡人数蹭蹭地上升,也根本看不到麦克阿瑟前来营救的希望。
5月5日,温莱特给罗斯福发了一封感情充沛的电报:「结束无谓的流血牺牲是我对祖国和我的英勇将士的责任……如果您同意的话,总统先生,请告诉国民,我的将士们和我本人已经做到了作为人类可能做到的一切,我们捍卫了美国和美国军队的优秀传统……再见了,总统先生。」
在确认白宫没有不许他投降的指令后,温莱特又将投降的决定通知日军指挥官本间雅晴。这时温莱特留了个心眼,任命夏普将军为所有菲律宾其他地区残余美军的总指挥,直接向老麦汇报,伺机而动,等待反攻,这么做也可以让尽可能少的军队投降。
本间雅晴不傻,或许是猜透了对方的心思,他迅速答复说,投降可以,只接受在菲美军全体投降,一个不能少。温莱特只好又通知夏普,一起投降。
第二天,温莱特带着1万多美军高举白旗,走向日军阵地。
想象一下,如果麦克阿瑟不走,向日军投降的可能就是这位成名已久的名将,那美军就糗大了。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人也许早就知道菲律宾保不住,想要面子就必须得让老麦先走,投降这种事就留给温莱特这个「背锅侠」。
囚犯生涯
温莱特中将这条大鱼自己送上门,日本人兴奋得一时不知道拿他怎么办,这位菲律宾军区司令可是8万多美菲战俘中军衔最高的一位。
温莱特最先被关在吕宋岛北部,后来又被囚禁于台湾花莲、屏东及当时伪满州国西安县(今天吉林省辽源市)等地。
西安县的监狱是专门用来关押美、英等国高级战俘的场所,温莱特本人经常遭遇毒打羞辱,所有战俘都遭受饥饿折磨。一名美国囚犯回忆说:给我们的食物非常恶心,连猪都不肯吃它。
和温莱特相比,留在菲律宾的普通战俘的命运更为悲惨。在巴丹半岛投降的美军,在无法忍受的炎热潮湿天气和刺刀逼迫下,顶着狠毒的阳光行走110公里到一个战俘营。
途中日本人不给食物和水,很多人渴死,那些跟不上队伍的人被随意处决,有时日军还迫使一些战俘挖掘自己的坟墓,然后活埋他们。
这条一百多公里的路上共有一万五千名美菲战俘死亡,令人发指的「巴丹死亡行军」和「南京大屠杀」等一起,被称为日本二战期间的远东三大暴行。
在西安县关押期间,温莱特将军用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比如钢笔和手表,来交换任何有关麦克阿瑟进军菲律宾的消息。他后来回忆得知莱特湾登陆的信息时说:「道格拉斯忠于他的承诺,他带着一支伟大的舰队回来,实现我们这些败军之将的梦想。」
在狱中。温莱特一直珍藏着菲律宾分手时麦克阿瑟送给他的雪茄和刮胡膏。而在温莱特监狱中九死一生的日子里,麦克阿瑟在南太平洋出尽了风头,他在无数新闻记者的跟拍下,趟着海水,重返菲律宾。
重拾尊严
1945年8月16日,温莱特和珀西瓦尔等人被苏联红军解救。温莱特被送往重庆,并从重庆飞往马尼拉。在马尼拉他理了发,做了衣服。被关押3年多后,他暴瘦的骨架根本支撑不起新制服。稍作停留他又飞往东京,去见麦克阿瑟。
见到老部下的麦克阿瑟欣喜若狂,他回忆说:「温莱特憔悴极了,眼睛凹陷,脸上有凹坑,头发雪白,皮肤看起来像旧皮鞋。他在拐杖的帮助下走路困难,当我把他抱在怀里,他微笑着,但当他试图说话时,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三年来,他一直因为放弃科雷吉多尔而感觉羞愧。」
老麦还有一份大礼物要送给温莱特——邀请他参加9月2日密苏里战舰上的日本投降仪式。
麦克阿瑟在日本投降书上签下自己名字时共用了5支笔,其中两支他当场转身送给了温莱特和珀西瓦尔将军。麦克阿瑟非常清楚这两位从战俘营活着出来的将军最需要什么,他把军人最崇尚的尊严还给了他们。
之后温莱特马不停蹄地回到菲律宾,接受本间雅晴的投降。三年后,二人的角色发生了戏剧性反转。
自责的余生
虽然温莱特重获荣光,但他仍然很担心美国国内人士对他投降这件事到底怎么看,他在惴惴不安中回到美国。
出乎预料的是,他在国内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全国上下都认为他并没有失败,当时投降是正确的选择,只要让更多的人留住性命,怎么都好说,只有人的生命是最伟大的。牢狱生活给温莱特带来的憔悴身形,也博得了人们广泛的同情。
很快,温莱特就登上了《时代》杂志封面,受到杜鲁门总统的接见,并被授予上将军衔和国会荣誉勋章。
授勋时,温莱特获得了这样的评价——面对占尽优势的敌军,温莱特将军表现出了坚定无畏的领导才能。在陷入绝境后,他在科雷吉多尔岛的最后决定,是承担责任的举措……他的勇气和决心极大地鼓舞了当时备受压迫的热爱自由的人民。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向温莱特授勋的动议最早出现在1942年他刚刚向日本人投降之际,竟然由于性情古怪的麦克阿瑟提出反对而流产。老麦认为温莱特配不上这枚勋章,这对表现比他更为出色的人不公平。
还是马歇尔更懂政治,他明白这枚勋章的人道主义意义。1945年胜利后马歇尔再次提出给温莱特授勋,这一次麦克阿瑟没有反对。
随后温莱特被任命为美国东部防区司令,1946年退役后担任了美国骑兵协会名誉主席、美国残疾退伍军人协会主席等职务。为了纪念温莱特,多个军事基地以他的名字命名。
然而一切荣耀都没有给温莱特带来长时间的欣慰和安宁。当他得知美军战俘的遭遇后,一直没能从自责中解脱出来。因为他当年选择投降是为了保全更多部下的性命,而日本人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去善待战俘,无数年轻的士兵遭受残酷虐待后屈辱地死去,他本人也受尽折磨。
这是温莱特心中永远抹不去的阴影,1953年9月2日,温莱特郁郁而终,享年70岁,这一天正好是密苏里号投降仪式八周年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