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之所以发现自己不是汉人而是契丹人,就是因为他胸口上刺青的狼头。不过历史上契丹人真的会在自己胸口纹一头狼么?答案是否定的。虽然契丹人和汉人在生活习惯上有很大的不同,但刺青并不是他们识别同族人的方式,毕竟当时契丹人有自己的国家,这个种群数量还是很大的。其实在天龙八部当中,还有很多设定是不符合宋朝历史背景的,这次就为大家讲讲其中错误的地方。感兴趣的话就一起来看看吧。
金庸武侠小说中,以宋代为历史背景的有四部,分别是《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与《倚天屠龙记》(小说从南宋末写起)。既然以宋朝为背景,难免会写到宋人的生活习惯。但金庸小说对宋朝生活的描写,多半都是错误的。说错误,是指不合史实。我们以《天龙八部》为例,来看看金庸弄错了哪些史实。
《天龙八部》的主角之一乔峰,身上有一个狼头刺青。金庸说,这狼头刺青是契丹人的标志。乔峰确认自己为契丹人,就是因为在雁门关看到几名契丹同胞,胸膛都有狼头刺青,和他胸口的刺青一模一样。但这个胸口刺狼头的契丹“习俗”,是金庸老爷子“无中生有”的,因为在契丹史料中,我们找不到狼头刺青的记载。
《天龙八部》又写道:“乔峰自两三岁时初识人事,便见到自己胸口刺着这个青狼之首,他因从小见到,自是丝毫不以为异。后来年纪大了,向父母问起,乔三槐夫妇都说图形美观,称赞一番,却没说来历。北宋年间,人身刺花甚是寻常,甚至有全身自颈至脚遍体刺花的。当时身上刺花,蔚为风尚,丐帮众兄弟中,身上刺花的十有八九,是以乔峰从无半点疑心。”这段描述,倒是合乎宋朝历史。因为宋人中确实盛行刺青之风。我们熟知的“岳母刺字”,实际上就是岳飞身上的刺青。北宋名将呼延赞身上的刺青,比岳飞还要夸张:“遍文其体为‘赤心杀贼’字”,连他的妻儿、仆从都要在身体纹上“赤心杀贼”。
宋朝市井间也多刺青之人。宋人说,“今世俗皆文身,作鱼龙、飞仙、鬼神等像,或为花卉、文字。”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写道,开封的妓女外出踏青,身后总是少不了有“三五文身恶少年控马”,这些“恶少年”因为大腿有刺青,被称为“花腿马”。
《天龙八部》还写到乔峰与段誉在无锡的松鹤楼拼酒:“段誉和那大汉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时分,两人都已喝了三十来碗。”“那大汉”就是乔峰。他们拼的是什么酒?小说有交待:乔峰叫道:“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满满的两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可知他们喝的是高酒精度的高粱酒,亦即蒸馏过的白酒。
然而,在北宋江南的酒楼,是不大可能喝到高度白酒的。一般认为,白酒到了元朝时才从域外传入中国,不过,也有一些史料记载显示,宋辽时期应该已出现了白酒,但即便宋人已掌握了蒸馏酒的技术,白酒仍然不是市场上常见的商品酒,特别是江南人,平日喝的酒都是低度的黄酒。松鹤楼在江南无锡,出售白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换言之,乔峰与段誉在这里拼酒,不可能喝到“酒气刺鼻”的高粱酒,只能是温软的黄酒。
《天龙八部》还写到段誉喝茶,喝茶的地点是姑苏燕子坞:“到得厅上,阿碧请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段誉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段誉从未见过,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碧螺春’,北宋之时还未有这雅致名称,本地人叫做‘吓煞人香’,以极言其香。”
但金庸对宋茶的介绍也是错误的,因为按宋人的烹茶方式,茶碗中是不可能看到“一粒粒深碧的茶叶”的。
我们现在所用的茶叶,叫做“散茶”,是一颗一颗散开的,只有少数茶品如普洱茶才制成茶饼。烹茶时,将茶叶放入茶壶内,用开水冲泡即可。此即“泡茶法”,形成于元明时期,延续至今。但宋人用的茶叶,一般都是“团茶”或“末茶”。什么叫做“团茶”?茶叶采摘下来之后,不是直接焙干待用,而是经过洗涤、蒸芽、压片去膏、研末、拍茶、烘焙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拍成茶饼,这就是“团茶”;如果不拍成茶饼,茶叶呈粉末状态,则是“末茶”。
宋人烹茶的方式也跟我们现在的“泡茶”完全不同:先“团茶”研成粉末状(“末茶”则不必研);然后,每只茶盏放入一勺子茶末,注入少量开水,调成膏状;然后,一边冲入开水,一边用茶笕击拂,使水与茶末交融,并泛起茶沫。这叫做“点茶”。《天龙八部》所写的是元明时期才出现的“泡茶”,而不是宋人的“点茶”。
宋人烹茶,有时也会用到“散茶”,散茶主要流行于两浙一带,如太湖洞庭山出产的“水月茶”,是当时非常有名的茶叶。但尽管是散茶,烹茶时也不是拿茶叶直接冲泡,而是先将茶叶研成茶末,调成茶膏,再入盏冲点。
顺便说一下,宋代“水月茶”通常被认为是后世“碧螺春”的前身。“碧螺春”又名“洞庭碧螺春”,这里的“洞庭”,不是指湖南的洞庭湖,而是指江苏太湖的洞庭山。“碧螺春”的得名,也不是因为此茶“翠碧诱人,卷曲成螺,产于春季,故名碧螺春”,而是因为洞庭山出产的茶叶,以产自“碧螺峰者尤佳”,因此才命名为“碧螺春”。
总而言之,生活在北宋时期的段誉,是不可能在姑苏喝到“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这样的“碧螺春”的。
小说的人物与故事情节均可虚构,但涉及古代生活习俗方面的描述,还是不要太“穿越”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