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古录跋》是欧阳修于1064年创作的作品。
欧阳修为北宋文物鉴赏风气的引领者,尝利用公职之便,广泛观览公私收藏,更收集到历代金石拓片达千卷。其中可正史学缺误的作品,由欧阳修亲题跋尾,也为作序,序文则请蔡襄书写,后集跋为《集古录》十卷。此作中四跋可能即为欧阳修所留存的少数自题跋尾,而蔡襄所书的序文今已不见。
欧阳修喜以枯笔书写,虽露锋却不流浮,沉著有力,如苏轼所评:“尖笔乾墨作方阔字,神彩秀发,膏润无穷。”用笔精谨,线条爽利,给人以清新的感觉,故苏轼云:“笔势险劲,字体新丽,自成一家。”
欧阳修评颜真卿语:“其字刚劲独立,不袭前迹,挺然奇伟。”从这些字的写法,可知推崇之外,欧阳修本身也以颜书为楷模。“孝武”於《集古录》中改为“建武”,“建武”为汉光武帝年号,而“孝武”则不见于两汉之世。
《集古录》作“此所谓集灵宫者,他书皆不见,惟见此碑。则余之集録不为无益矣。”与墨迹本文字稍有不同。
款“治平八年(1064)闰月十六日”於《集古录》中改为“治平八年闰五月十六日”。《集古录序》写于嘉祐八年(1063),早于此跋一年,故知成书时间并非序成之时。
此墨迹书于有格线的纸上,与其他三件不同。《集古录》将此墨迹文字收为别本,书中所收正本作“鸿渐自撰,茶之见前史”,可知在成书时又加以修改。
原文序
物常聚于所好,而常得于有力之强;有力而不好,好之而无力,虽近且易,有不能致之。象犀虎豹,蛮夷山海杀人之兽,然其齿角皮革,可聚而有也。玉出昆仓、流沙,万里之外,经十余译,乃至乎中国;珠出南海,常生深渊,采者腰縆而入水,形色非人,往往不出,则下饱鲛鱼;金矿于山,凿深而穴远,篝火糇粮而后进,其崖崩窟塞,则遂葬于其中者,率常数十百人。其远且难,而又多死祸常如此,然而金玉珠玑,世常兼聚而有也。凡物,好之而有力,则无不至也。
汤盘,孔鼎,岐阳之鼓,岱山、邹峄、会稽之刻石,与夫汉魏已来圣君贤士,桓碑、彝器、铭诗、序记,下至古文、籀篆、分隶,诸家之字书,皆三代以来至宝,怪奇伟丽、工妙可喜之物。其去人不远,其取之无祸,然而风霜兵火,湮沦磨灭,散弃于山崖墟莽之间,未尝收拾者,由世之好者少也。幸而有好之者,又其力或不足,故仅得其一二,而不能使其聚也。
夫力莫如好,好莫如一。予性专而嗜古。凡世人之所贪者,皆无欲于其间,故得一其所好于斯。好之已笃。则力虽未足,犹能致之。故上自周穆王以来,下更秦汉、隋唐、五代,外至四海九州、名山大泽、穷崖绝谷、荒林破冢,神仙鬼物,诡怪所传,莫不皆有,以为《集古录》。以谓传写失真,故因其石本,轴而藏之。有卷帙次第,而无时世之先后,盖其取多而未已,故随其所得而录之。又以谓聚多而终必散,乃撮其大要,别为录目,因并载夫可与史传正其阙谬者,以传后学,庶益于多闻。
或讥予曰:“物多则其势难聚,聚久而无不散,何必区区于是哉?”予对曰:“足吾所好,玩而老焉可也,象犀金玉之聚,其能果不散乎?”予固未能以此而易彼也。
庐陵欧阳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