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李斯列传》记载说赵高是“宦人”,有“宦籍”,一般理解为赵高属于阉人,此外《史记·秦始皇本纪》和《史记·蒙恬列传》又均有“隐宫”一词,《史记》之“三家注”均理解为与宫刑有关,其中《史记索隐》所引刘伯庄(《索隐》简称“刘氏”)语更说明此系“被宫”。
尽管如此,关于赵高是如何成为阉人的,乃至于赵高究竟是否具有阉人身份,都存有不同的说法;就前者而言,有自宫、天阉等说;就后者而言,主要涉及对“宦”、“隐宫”等的解释问题。
自宫说
这种说法认为赵高是为了复仇而自宫成为阉人,进入秦宫的,主要出自赵翼的《陔余丛考》。[103]这种说法缺乏可靠史料的佐证。
天阉说
这种说法将《史记·蒙恬列传》中的“隐宫”二字解读为赵高本有残疾,属于“天阉”,宋人胡寅、清人乔松年均持此说。然而,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赵高有女婿阎乐,故当有女儿,并非“天阉”。胡寅等人的观点,可能源于《资治通鉴》中的“生而隐宫”之语,此语与《史记》原文的“生隐宫”亦有出入,并不准确。
非阉说
这种说法认为,赵高不是阉宦。论者首先就赵高有女这一点提出疑问。清末学者沈家本即曾因赵高有女怀疑赵高并非阉宦,并批驳了《史记索隐》所引刘伯庄语;尽管如此,沈家本仍认为“而隐宫之为宦者,与赵高情事相合”,认为《史记正义》关于“隐宫”等的解释不能被武断否定。学者马非百亦将赵高有女作为论据。实则受宫刑者未必无子女,司马迁即是一例。以此立论缺乏说服力。
其次,关于“隐宫”的理解。马非百根据《睡虎地秦简》提出,“赵高兄弟皆生隐宫”的“隐宫”一词,是“隐官”的误写;而隐官的性质,则“和后世的劳动教养所大致相同”。学者传汉、李开元等承其说。周晓瑜等则反过来认为“隐官”系“隐宫”之误,此外还有“宫”、“官”可通,以及“隐宫”和秦简所见“隐官”本无关联等说法,可谓众说纷纭。不过,这种说法主要涉及《史记》关于“隐宫”的旧注,而旧注并非证明赵高为阉宦的必要证据。
其三,关于“宦”的理解。马非百区分了“宦人”与“宦者”,认为前者是“仕宦”之人,后者才是阉宦。李开元承其说,并进而据《张家山汉墓竹简》认为“宦”就是在宫中内廷任职的意思,还将“宦籍”解释为“门籍”。批评者梳理了《史记》中使用“宦”字的情形,对此提出了质疑,并进而结合嫪毐之乱带给秦王的震怒质疑男性仕于宫中的可能性,还指出李开元对“宦籍”的解释十分牵强。还有学者结合《史记》上下文,认为秦二世所说赵高的“宦人”身份,指的并非仕宦之人,而正是宦官之意。
阉宦说
阉宦说受到前述修正或质疑,但仍有自己的理据。学者辛德勇等主张,赵高确为阉宦。抛开《史记》旧注和众说纷纭的“隐宫”,这一点也有《史记》所载“宦人”、“宦籍”等的印证(相关争议见上文),并与赵高作为宫中近侍的身份相符,还得到赵高的官职(“中车府令”、“中丞相”)所加“中”字的印证(此字被理解为“中官”亦即宦官之意)。并且这种认识也见于汉代人士,例如樊哙率群臣排闼见刘邦时,刘邦正头枕“宦者”而卧,樊哙即以赵高事进谏,京房在进谏时也以赵高暗指西汉宦官石显。不过,赵高究竟如何成为了阉宦(也就是是自宫还是被宫),则难以考证了。